【小說】仙跡岩大盜

楔子

這是我睡著的時候，人家承諾我的地方，在當我清醒時，才發現那只是夢一場。這已經不是我知道的地方了，在這裡，深處已經被一隻髒手的伸進來，學校不再是學校、山不再是山，到底原來到底是什麼東西，也逐漸被遺忘。

我看著坐在位置上的自己，看著眼前的香火繚繞，一點幽黯的黃光照耀著我，過去的我，逐漸浮在跟前，那是白光照耀的時候。

我覺得曾經呼喊的那些英靈，似乎很重要，在聲音還能傳到他人耳中的時候，在風雨飄搖動盪的時候，不能停止說話。

一

一個穿著一襲白衣的男子，從夜市走過，逕自走上一旁仙跡岩風景區，在幾步之間已經輕易地登上高點，在大石旁邊，看著淺淺的腳印，對著山谷內的微微嘆息。

在洨殿金色的拱門上，照耀的幾個大字「釋昕大洨殿」，走過拱門，穿過彷若山洞口的隧道，眼前是一陣樂園的景色，有魔法燈、高聳的尖塔、謎樣的紅磚路。

這裡是WJ School，世界著名的健身房之一，出產各種健身人才、網紅、直播主，最著名的人大家都認識，但更多的人都是健身產業的基石，他們為了別人的發光發熱而努力著。

前方兩個女生正走進練習區，學著如何暖身才不至於受傷，一旁的教練也帶領大家學習理論，希望減少大家受傷的機會。

以兒跟曉雪聽完教練指示後就上了跑步機，拉著毛巾、穿著短褲，輕巧的踏起腳步，展開今天的暖身。跑了20分鐘後，兩人氣喘吁吁地走下機器，喝水、擦汗，感受身體的微盪。

她們是剛進學校的新生，正值青春，還不知道眼前有多少黑暗，正在等著她們。

二

「仙跡岩大盜」闖進殿民的山，那是一個幽暗的日午，天空很陰沉，空氣中瀰漫著濕氣，冬天呼一口氣都會起霧的濕。

一個忽冷忽熱的季節，很難捉摸的暖冬。

谷之是一個世居山谷的殿民，也是守護著這座山寶藏的子民，老祖宗交代這群人要守衛這個山洞，世世代代，而為何叫做殿民，已經沒有記憶了，傳說總會在幾代人中間變得破碎。

牆上掛著老祖宗「呂仙」的畫像，傳說故事中他是八仙之一，性好女色，專門拆散世間男女，但通常是女方為其誘姦而至分散，山頭上有他的腳印。

不過，老實說，呂仙在這件事上並不是重要的問題。

仙跡岩大盜由來已久，只是這些年幫內鬥爭激烈，而開始有些形式上的變化。

仙跡岩大盜原是一個大家族，過去創立的幫主姓程，全名程平勛，原本是一個文人，投筆從戎，跟隨蔣軍一路來到島嶼邊陲，後不得志，便宣稱要入山做匪，轟動一時，蔣軍也遂行其意，招安一番，給了他一個山頭經營特許事業WJ School，專門培育健身人才，校訓為德智兼修、手腦並用。

程家幫則是在程幫主死後慢慢形成，幾個分支事業因利益分贓不均而產生內鬥，賺大錢派的程大姊與經世濟民派程二姊兩方鬥爭，後來經世濟民派的二女因故病亡，程家幫自此由程大姊掌權，在健身房擴建後，只想著會費賺進來、積極健身族滾出去的賺錢邏輯下，事業蒸蒸日上，著實賺了不少錢。

而殿民們，也在離家近的情況下，也選了這間健身房來運動，維持保衛這座山的體力。

  

三

以兒跟曉雪兩個人十分要好，是班上常見的閨蜜，兩人常一起行動、一起上廁所，甚至連下課都會一同走去坐捷運。

這天，課程結束後兩人走到後山健走，登了200階時，前方木棧道上突然出現一名白衣男子，口中細碎的不知道說些什麼，頗像是一個精神病患。

「造孽啊！養虎貽患！養虎貽患阿～這世道真是絕人之路！」白衣男子一邊敲打著木棧道，一面呼喊著。


「曉雪，那邊好像有瘋子，我們趕快繞過去！」以兒說


「真的，不知道在幹嘛，有事！」


兩人趕緊繞過怪人男子，登到最高點，挑望城市的建築，不知道為何登高就有一種奇妙的感受，高處不勝寒阿！

此時白衣男子突然又出現，在她們登高望遠自拍的同時，用力地撲了上去，兩人頓時間一個腳滑，雙雙跌落山谷之中。

醒來時已是黃昏，兩人跌落在樹葉堆中，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落葉，定睛一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步道旁的叢林裡。

她們找到一段步道走下去，卻越走越迷路，看不見天空，也看不到地面，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四

仙跡岩大盜闖進來時，大夥聽見了在黑暗中發出的怪聲，聽起來像是「我要錢、我要錢、媽媽給我錢」，那是最初的聲音，後來慢慢變成「錢進來、滾出去、我要開…..殿」，後來，仙跡岩大盜把許多殿民都挾持住，動彈不得。

一記重擊，谷之看出去的視野歪斜，醒來時已經在地板上，雙手被綁住，側身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的下半身，他們似乎在討論些什麼，好像還沒發現谷之已經醒來，他閉著眼偷聽著。

「虎哥，這些殿民到底要如何處置，我看他們也不是很壞，還是我們的WJ學校的會員，不應該這樣綁住他們吧？」聲音比較粗男子對著另一個雙腳粗肥的男子說道。

「勇弟，你這就是太單純，這些人哪是我們的會員呢？他們一天到晚不知輕重的在破壞我們的器材，重訓最基本的就是要輕拿輕放，這些人根本下手不知輕重，我每天都廣播要他們小心拿槓鈴，就是不聽，還擅自改造我們的器材，說什麼健身房是大家的，還開放了很多奇怪的人進來當會員，每天都在角落圍著練功，用奇怪的眼神看得我毛毛的，當然要抓起來阿！」這名虎哥講得很生氣，一直跺腳，地板被踩得發出怪聲。

從窗戶看出去一彎新月高掛天空，山頭依然高聳，谷之想著祖宗傳下來的山殿應該還沒被發現吧。仙跡岩大盜像在諷刺我無力反抗似的，故意大聲地走過走廊。耳邊不斷傳來「碰碰碰碰」的腳步聲。

「仙跡岩大盜」們的穿著，比一般人體面，常穿著平均價格約一萬多的西裝外套，肚仔略肥，對了，大盜頭子虎哥興趣是賭博，老是想著要密謀推翻老母淫威，性格小氣多疑、不容異己，身形大約比平常人大個二、三成左右。而且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很均勻的成比例擴大。所以嘛，與其說是比較大，不如用擴大兩字來得更貼切。當然，野心也很巨大，關於不勞而獲的野心

總之，一幫殿民們現在已經被綁住了，仙跡岩大盜們不知道會如何處置這一票殿民，看來秘密可能是守不住了。

五

以兒跟曉雪走了大約半小時，遠遠看去遠方有燈光的矮房，趕緊小跑步過去，靠近的時候發現門口有人拿著大刀，似乎在護衛著什麼。

緊接著看到一個臉肥肥的胖子穿著緊身西裝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名眼神失焦的中年男子，同樣也穿著西裝，後面跟著一群小弟，耀武揚威的走著，看守的人也在們走後跟上，矮房周遭頓時無人。

兩人害怕的走向前，先從窗戶窺看屋內，發現幾個人被綁住倒在地上，立馬踹開大門走進去。解開了裏頭人們的束縛，兩人好奇的問起大家怎麼會被綁住。

「你們是誰？怎麼會被綁在這裡，剛剛那些人是強盜嗎？」以兒問

「感謝兩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小人將湧泉相報！」一位看起來很有禮貌的殿民說。

「湧泉相報？別跟我提什麼湧泉了！聽了就煩！會讓我想到那個惡人勇！還有那個什麼虎哥的！」一位穿著華麗的女殿民，吐了一口痰。

「小莉，你別那麼兇，這樣會嚇到她們。」

「哼，老娘我就是有氣，憑什麼認他們宰割，我們就只能乖乖就範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武力不夠強大阿，而且我們確實也是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世居。」

「總之我不希望下次再遇到他們了！什麼東西！」

「請問……你們穿著怎麼都那麼奇怪，我們是不是來到不該來的地方了？」曉雪小聲地問。

「兩位姑娘身穿暴露，敢問是來自南方嗎？」

「南方？沒阿，我們就住在這附近！」以兒大聲回。

「還沒自我介紹，我是殿民谷之，她是小莉，其他這邊的人都是我們的好友，希望兩位姑娘能共商大計，一同對抗程家幫的淫威！」谷之再拜過。

六

「呼！喝～呼！喝～呼！喝～」

溪上船來舢舨船的船夫賣力划槳的聲音，看來是要靠岸了，即將靠向學殿金拱門碼頭，這是一個著名的地景，勇弟十分自豪的一個建設，據說靈感來自於念芬盅船舶理論，覺得交通建設就是應該要分不同的類型，才能有效讓人選擇需要的地方轉運，除了學殿金碼頭，即將建設馬屁銀車站、空降銅機場等不同的交通樞紐。

舢舨船十分巨大，遠看像是溪上的大屋，名為量子號的畫舫，上頭有豪華宴會廳以及會議室，還有小型電影院能夠讓賓主盡歡。

這天，是仙跡岩大盜的慶功宴，他們剛剛從程大姊手中奪得程家幫，大姐已經被送去遠方養老。程家幫在船上開會改名為仙跡岩大盜，一夥人開開心心的喝著難喝的咖啡、唱個歌，一邊匯報著下次要搶哪裡的人來當會員，熱熱鬧鬧的一票大盜。

量子號即將靠岸時，殿民一夥人和以兒、曉雪，盲動的圍了上去，抗議仙跡岩大盜擅自改名、無緣無故要加收會費，要求仙跡岩大盜的WJ school要逐年降會費，甚至應該開放健身學校給公眾使用。

上岸時，虎哥先偷溜了，從第二商埠先行離去，留下勇弟要面對殿民們的抗議，但勇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也找到路線溜了，甚至在遇到來採訪的記者時還裝不知情的蠻口胡話。

靠岸的這一天，虎哥開始自稱虎爺了，勇弟還是他的小老弟，要聽爺的話，該做啥做啥。

  

七

面對這種狀況，以兒跟曉雪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首先，她們發現這裡不是現代，跟她們所處的世界不同，第二，也不知道如何回到現實。第三，要有地方住得先跟程家幫溝通，但似乎從來得不到回應，連拒絕的訊息都是來自一通詭異的電話，沒有任何文字記錄。

以兒跟曉雪就只能暫棲在殿民居，順便跟他們一起行動，看來唯有打倒仙跡岩大盜，他們才有機會回到仙跡岩風景區，真是麻煩的任務啊！

這天，討論會議到一半，仙跡岩大盜突然闖了進來，抓起幾個長老，要求其他青年殿民走開，不要煩，會確保長老安詳晚年，希望殿民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想向外界求援，否則長老會死更快。

以兒跟曉雪看到這種情況只能先偷偷從後門溜走，靜觀其變，幾個殿民鼓譟的衝向程家幫，但不敵他們警衛隊的人多勢眾，一一被打回來。

虎爺抓住幾個長老後轉身離開，嘴裡念念有詞。沉重的腳步又剁了幾次，然後轉身過來。

最後大叫一聲：

我就不信我拆不了「赦伐鎖」，大家走著瞧！

虎爺落下狠話，揚長而去。

以兒跟曉雪則躲在黑暗之中，窺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八

仙跡岩大盜主要高層約十來人，名字都是秘密，在官方文件上會用OO表示其姓名，畢竟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角色。

大盜闖進來時，他們沒有按門鈐，更沒有說「你好嗎？」便悄悄地宣布要漲會費，其中一個人打開房門，另外兩個人拿著大平板，高喊著芬盅船舶好，那是一台並不很大的螢幕，是Dyson牌，內建烘手機功能的平板。

谷之想起要保衛的山，傳說中寶藏的入口有一座奇石雕刻的巨大山洞口，有一扇巨大的門，上頭是鎖著的，這是22年來才新上的鎖，效果很好，幾乎沒有人可以破壞這把鎖，當年是經世濟民的程家二姊一手打造，名曰「赦伐鎖」，一套可以保護山門的大鎖。

谷之心想「我心想這時間應該是鎖著的，仙跡岩大盜應該沒辦法輕易進去，而裡面到底放了什麼，世代殿民也沒人知道，只知道破壞這把鎖會有大事發生，也都不敢輕舉妄動。」

虎爺一手抓住殿民的長老，脅迫他交出「赦伐鎖」的鑰匙，但長老心知絕不可透露秘密，寧死都不說一句話，用沉默表態。虎爺生氣，便派勇弟痛打了幾個長老一頓，還放話「你們有種，我饒不了你們，尤其是你，赦伐鎖雙陳」他指的殿民長老中的一對陳氏兄弟，陳氏兄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霸道的虎爺。

「虎爺……你要幹什麼我也不知道阿……我也沒有指使殿民，是他們看見不公不義才對你反抗的，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阿！」看起來一臉無辜的白毛陳大哥嗚嗚嗚的說。

「住嘴！誰讓你說話了！就是你們兩個成天聚眾鬧事，搞得我們程家幫的WJ school烏煙瘴氣，設備都不知道被玩壞多少，先前就跟你們說過不要指使殿民作亂，可你們偏偏不聽，教唆這些不知好歹的殿民成天跟我作對！你們是不要命了是不？」虎爺生氣的對著陳氏兄弟嗆聲。

「你們誰阿！搞什麼玩意兒！林北跟你拚命！」陳氏兄弟比較衝動的弟弟大聲疾呼，痛心疾首，

一旁勇弟也幫腔嗆了兩句陳氏兄弟，要他們乖乖的，有他們好處，說道「趕快把鑰匙交出來，說不定殿裡的財寶還能分你們一兩成」，而世代捍衛山洞的殿民首領沒有人願意配合交出「赦伐鎖」的鑰匙。

「要進殿裡，你自已應該會弄吧！有種就踩著我們的屍體過去！」幾個殿民在一旁呼喊著。

九

虎爺氣沖沖，堅持要毀「赦伐鎖」，自從他闖進來那天，已經過了四天多了，鎖確實在虎爺跟勇弟兩人的努力下破損許多，甚至山裏頭的幾個區域也都被他們給恣意踐踏，還強迫銀級會員滿四年後就要額外收費、金級會員滿兩年要多繳會費，原本都是吃到飽，偏偏就是出現這種搶錢條款來欺負人。

「仙跡岩大盜」從一開始就無視於殿民的存在。看著虎爺、勇弟以及盜眾的表情，彷佛在那裡的殿民，是根本不存在的。一幫殿民在他們的監視下持續過活，希望有機會可以阻擋他們破壞大鎖的計畫。

他們努力了四天，即將有機會摧毀大鎖，他們熬夜的商討對策，送錢給外包工人要他們努力敲鎖，還花錢買通不少附近山頭的人們，不准把事情傳出去，也讓許多殿民成日活在危險的謠言當中，惴惴不安。

終於要到這一刻了，敲碎「赦伐鎖」的最後一道爆破，在清晨劃破天際，在1月2日這天，虎爺指使勇弟等幫眾，利用效霧穢液這種TNT改良炸藥，輕鬆的炸開了「赦伐鎖」。以兒跟曉雪則是在一旁幫助殿民通風報信，希望這件事情為人所知。

虎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山洞，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頭一塊金字匾額寫著「釋昕大洨殿」，雕龍畫鳳的柱子旁，則有兩大箱子，刻著「殿民功德金」的字樣，虎爺走上了眼前的大位，在眾人擁戴下，堂而皇之的入座。

虎爺想著，他終於成為世界的王者，這時候，虎爺召喚了一票身懷絕技的表演團出來展現技藝，他們在殿前飛來飛去，「one two down up」，以驚人的姿勢前空翻、後空翻，人跟人之間疊得老高，喊著「王者冠軍！」，歌功頌德虎爺的努力。

十

WJ school仙跡岩大盜已經自立為王，連蔣軍換成蔡軍都不知道，蔡軍也管不了釋昕大洨殿的計畫，大盜們商議著賺錢的大計畫，過去守衛「赦伐鎖」的幾個殿民也已經流放邊疆，連個影都沒看見，不擅反抗的其他人就只能遵循虎爺旨意過活。

以兒跟曉雪則在幾天後發現這裡就是他們學校過去的位置，順著隧道走了出去，忽然就回到黃昏前的下午，路上行人依舊，遠方矗立著高樓，回到現實的感覺，真糟，在得知歷史真相的瞬間好像被用力的打臉。

轉身回頭望，金色的拱門依然閃閃發光，回想起剛剛經歷的這一切，似乎像是某種現實，確實現在的WJ school就是一個暴利事業，不像是一間正派經營的學校，哪有學校是拿著政府補助還要狂漲會費的呢，甚至連顧客需求都不當成一回事，導致前陣子也發生「學殿排行榜事件」，讓虎爺很不高興。

仙跡岩大盜們對於好好經營健身房，完全不感興趣。他們竟連查看一下器材毀損程度的能力都沒有，冷氣也不涼，甚至地下室的韻律教室空氣也不良，酩煮櫥窗內依然一片空白，跑步機的電視也發不出聲音，他們仍毫不在意。看起來，他們似乎只要拆除「赦伐鎖」，將更多收會費的系統建立起來，想著收錢，就已經達成目的了。

原本的殿民已經變成洨殿民，那是虎爺強加上的名稱，不自稱洨殿民就會被趕出健身房，終身不得進來，大家屈辱的過活，但新來的洨殿民似乎不知道過去發生過的歷史，默默的做著訓練，期待自己出去能夠耀武揚威，把自己健美的身材展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中，發光發熱。

WJ school也在多年後因掏空而倒閉，虎爺帶著高層眾人把土地賣掉後逃去美國，徒留蔡軍收拾善後，想都沒想到收費最穩定、會員人數眾多的WJ school居然會惡意捲款潛逃，但事情在多年以前已早有預兆，只是大家不願意面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