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社會多元背後令其「不堪」的《燕尾蝶》

前幾天看電影台偶然轉到《新宿事件》，看到一段警察竹中直人和小弟警察看到日本政界跟黑社會人士在瀑布邊密談時說：「財團，政界，娛樂圈，黑社會，都是混在一起的，這就是資本主義！」
　　
《新宿事件》是描繪1990年代日本中國移民故事，述說著如何在生存壓迫底下開始鋌而走險與地方幫會合作，最後成立自己幫派的歷程，在主流的加持下最讓人心灰的大概也就是傻B吳彥祖被高捷斷手的橋段，暴力反倒被凸顯，為何移民的本質卻弱化許多。

　　

岩井俊二的《燕尾蝶》則是在開場就說：「很久以前，當日圓是世界上最強勢的貨幣時，城市裡充滿了移民，像是淘金熱一般，他們來此淘金，想盡一切辦法賺錢，移民稱這個城市為『Yentown』（元都），但日本人痛恨這個名字，反稱這些移民為『Yentowns』（元盜），雖然有點讓人費解，但『Yentown』既是指這個城市，也指這些移民。如果你努力賺錢，攢到一滿口袋日圓回家，就成了有錢人。聽起來像是神話，但這裡的確是錢的天堂，Yentown。」
　　
開場中國移民在破舊的木造房子裏頭生活，對話穿插著日文、英文、中文等，而移民二代的女二角不會中文，只會日文跟英文，反倒是移民二代們的特殊共通性，雖已經在此城市生活許久，還是被當成外人、他者的「元盜」們，沒有身分證、居留證，都是來搶錢帶回「祖國」的竊盜者，被日本人深深痛恨著，當然這些人不全來自中國，而是包含全球各地為了「圓夢」脫貧的人們。
　　　
當然其中也就包含弱弱相殘的劇碼，早來的非法移民已經拉幫結黨成立幫會，開始盤據一個山頭，保護來自己山頭的成員而排擠他者，這時候的他者就與國籍、族群這些現代分割詞彙無關，而是與自己利益有所衝突的一群人，因為無利可圖也就無需在乎，如同日本人看待他們的眼光一般，一日元盜，終生都是元盜，無法被日本社會當成自己的一部分，元盜也就自立團結聯盟，甚至用著這樣的名號打出自身為「第三文明的後裔」，都是一個移民社會當中人們面對自身的重大課題。
　　
裏頭一個父母都是美國人的「日本人」，到哪裡都被當成外國人，卻連一句英文也不會說，當然可以怪罪給日本糟糕的教育系統，不過他認為更慘的是在於「元盜」還有自己的祖國，但他沒有，又被當成外人，也像是元盜二代其實連一句父輩母語都不會說，卻還是得承擔是「他者」的身分，一樣沒有合法身分，受現代國家治理的框框保護與認可。
　　
女主角妓女固力果，為什麼要叫做固力果呢？因為中國人認識的日本單字不多，大概就知道知名糖果固力果、日立之類的名詞，就這樣自己取了「名字」自稱，想要融入日本社會，生存萬分艱難，靠著做妓女維生的狀況屢見不鮮，女二的母親也是妓女，死後甚至不能去認屍，因為在日本喪葬要花好大一筆錢，女兒也在母親死後被丟到妓女固力果這邊，固力果才給她雅佳這個名字，開始自己的人生。
　　
劇情有點浪漫感，靠金融監理系統的漏洞搞了錢，最後開了一間元盜俱樂部，固力果變成明星後來跟大家切割，男主角飛鴻以非法居留被帶走監禁，後來又因無前科而被釋放，回來時發現人事全非，各幫會還在找製作假幣的磁碼錄音帶，殺來殺去。
　　
男主角飛鴻在殺戮中意外的搶了一台計程車，結果和伙伴心裡想著錢不夠付，最後只好夥伴繼續拿槍指著計程車司機，然後自己去拿假幣換錢，走到兌幣機時候想著自己真的有毛病，都搶車了還想著要付錢，反倒是被警察逮捕，最後在偵訊中被警察打死。我覺得這段格外有趣，其實「非法」移民是十分守法的，只是一開始就被貼上「非法」所以一切都變得有點荒謬，不知道為何要一直跑給警察追，到底犯了什麼錯？
　　
片中有一個華人房地產仲介商，是承辦元盜俱樂部的人，他甚至還找了因為欠債而賣命來做保的日本人，說如果不幸經營倒閉，俱樂部掛名的就是這個日本人，已經投保了1億元高額保險，可以把他弄死免於自己虧損，其實就是擅於經商的投機分子，他的事務所背後寫著：「1. 土地是永久之財，安身之本。2. 買了屋得了福。3. 風水好地是寶，人生福大滿足。」不知道日本的房地產炒作有多少這些華商的蹤跡。
　　
沒有理由一個毛毛蟲都已經在這裡生產出二代、三代、四代後來是被當成外來種那樣看待吧！從落葉歸根已經走到落地生根，不知道何須必要歸根的新一代。
　　
只是岩井俊後在電影的最後，女二雅佳遇到固力果的大哥時，說她的名字叫雅佳，是「妓女固力果」取的名字，一般來說人們會想擺脫「妓女罵名」，但對於雅佳來說，是這個妓女固力果讓她免於直接傷痛的成長，給了她一個寬廣的空間長大，她是永遠也不會遺忘的。
　　
最後點播劇中一首固力果作為原生日本人要模仿卻難以融進一些中國味的歌曲（不過卻有王菲版的感覺），鄧麗君的《南海姑娘》，鄧麗君應該是某種最大公約數，雖是後造，卻又深烙於外國人心中的「中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