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周開始睡前看白石一文的《愛是謊言》，總覺得打開了新世界呢，每天看一點，很快就睡著，然後做些怪夢。
直到今天終於是完整的放假日，晚上來看兩小時一口氣看完剩下六篇，我覺得很有意思，貫穿全書的一種念想，對我而言大概是「孤獨」，既然已知現世都是虛妄，那麼過份執著的愛戀，是會反噬自己的，而實際上大家也都很「薄情」，對於愛的感受也常常來去無影蹤。
人對於生與死的念頭總是在自己人生的每個角落出現，心想著幹嘛活在這世上受苦，人世間的一切都那麼不盡如人意，太過順遂又覺得無聊，感覺平凡的日子很無趣不願意過，太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又活得刻苦無可奈何，似乎找不到一個平衡點，而愛情則乘載著一個假象。
有人試圖用愛情來解決自己的家庭問題，是一種逃避；也有人以愛情之名連自己都欺騙，只為了解決自己現世的慾望，最後是無可自拔的惡念。
愛情似乎打造了一種孤絕的時空，表面上對方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可能把全世界弄到只剩下他，所以當你的世界只剩下他的時候，那麼失去他就等同於失去全世界，那跟死了沒兩樣。
白石一文的眼神冷冷，漠然的看待愛情當中那些現實面，的確，只要愛情一碰到現實面，那就變得汙穢不堪，簡直是在污衊愛情，完全沒有任何討論空間，只能是默許的現實利益被拿出來公審與討論，就像是家族、家庭當中難以處理的分配問題、利益糾葛等狀況，當愛情久了也會進入這種狀態，而解決方法則是逃離這個世界，唯有盡完了義務，承認自己的薄情，然後離開這個家庭、世界，走到新世界，人才是完成了。
故事當中常有一種感受，他描繪出一種人，認為「活在這些糾葛之中的人都好可笑，為了生存掙扎的人很可笑，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婚姻很可笑」，唯有自己能超脫這一切，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現實。儘管一輩子也都只能隱隱的愛著也無妨，冷暴力傷害了他人也無妨，這都是為了愛情的結果。
整體來看訴說了一種社會生活下的人們無奈的日常。既然人類要繁衍、生子，那麼就要有性關係，而性關係又要有儀式、名目，還得冠以一段「非現實利益」的意識才能稱為愛情，否則就只是勢利眼的利益交換。
而多數人其實更適合一個人生活，只要盡了繁衍的任務之後就是真實的人生了，那時候解放自己了，沒有必要為了生個小孩跟某人綁定一輩子，又或者想要跟人綁定一輩子是為了感受對方也跟自己一樣很孤獨，找個相仿的人彼此認可孤獨真實存在。
「說出真相很困難，但謊言不管多少都能輕易說出口。」這大概是這世界很重要的概念，大家明知道真相是如何，但總是被集體的力量給壓抑著，此生都得在虛情假意當中渡過，那樣的人生豈不孤苦哀哉？多數人都得為了眼前的利益，多說點謊言，反正多說也不會賤賣自己的靈魂，做生意，不寒磣！
總之躺在你身邊的人，大腦裡面在想什麼，就算陪你睡到天亮，你也不會知道，那麼為何還要苦苦追尋能陪在身邊的人呢？到頭來說不定找個適合的玩伴，比起追尋靈魂伴侶來得重要，那些意識上的、性格契合也都是虛假的，唯有方便、輕鬆感才是真的吧，而人要獲得像樣的玩伴或許更為難得，畢竟這年頭大家寧可孤絕也懶得跟人扯上關係。
自己的經歷是覺得或許剛開始都是薄情的孤絕者，只是意外的投入了，不那麼遊戲人間後，一切都失序了。
在愛情的信仰裡頭，人不該追求安定、安逸的生活，應該在激烈的碰撞當中維持恐怖平衡才能積極下去，如果不活在激烈的鬥爭當中，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兩樣呢？人就是要活得燦爛花火的自我燃燒照耀他人、世界，才不枉此生阿！
第一篇《思念黑夜的人》，講述一段男友的前妻突然回來住，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狀況的美緒的感知，最後慢慢抽絲剝繭了解男友的過去之故事，有點曲折離奇，讀起來有一種表面真是可怕，孤傲這種事情真的是存在，但也不能說是無情，只是他也不了解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人有時就會沒來由地想死啊。仔細回想，這幾年一直都有那種感覺。只不過是到了這幾個月，才清楚浮現想死的念頭。這麼說來，為了不要死，不管什麼事也得不擇手段去做了吧。」
「入夜之後，這附近會被完全的黑暗吞沒，不管是賓頭盧尊者也好，大佛也好，只能熱或再怎麼冷，動也不動地坐在這個地方。無論下雨還是下雪，甚至是刮颱風的日子，再怎麼每個晚上，他們兩人都衹能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靜默之中。」
「像這樣閉上眼睛，我總覺得好像也能窺見一絲那樣的時間。在漆黑的黑夜支配下，深夜之中，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時間在這裡誕生。」閉起眼睛，與田兀自說著這番話換句話說，「無論何時，我們所知的永遠只是半個世界。這麼一想，就覺得心裡充滿難以言喻的哀傷。」
這是《思念黑夜的人》裏頭我覺得蠻核心的段落，是天才型男主角的孤獨自白，是經歷過特殊狀態後的人生覺悟，當然也是掩蓋了話中話，讓別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講什麼。
當時遇到他，且救贖他的前妻的說法是這樣：
「意思就是說啊，那個人其實也跟我一樣，一直都想成為孤獨的人。可是，他又沒有做到那個地步的力量。那個人啊，頭腦太好了不是嗎？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好，或許該說他是天才吧。這麼一來，身邊的人不可能放著他不管，他自己也會胡思亂想各種事，到最後自取滅亡。」
「沒錯。那時的他，感覺就像隨時可能死掉一樣。當時我在帕薩迪納的愛爾蘭酒吧工作，有天晚上，他一個人晃進店裡喝掛了。那樣子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店打烊之後，我立刻看出他是日本人，上前跟他說話。結果，哈姆那個晚上就住進我家了。」
「哈姆那時瘦拎拎的，不管吃什麼都吐。好像是學那個史提夫賈伯斯吧，來美國不久就開始吃素，結果變成了類似厭食症。他的個性和Caltech的校風也完全合不來，總是抱怨那裡都是些只有自尊心比人高，腦袋裡卻什麼都沒有的傢伙。」
我覺得這篇對於孤獨感寫得最好的是這段自白：
「我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不受道義或人情束縛。我只是隨波逐流，隨時都可以去死。沒有人為我悲傷，也沒有人在意。就算我死了，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可是啊，美緒，我依然像這樣認認真真地活著，感受各種感覺，品味各種滋味。乍看之下一切衹是從我身邊經過，然而我其實是一步一腳印，好好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我和大家不同的地方，衹在我不會將那些感受到的、品味到的東西寫下來，或是告訴任何人。 因為我知道不可以那麼做。事實上啊，隨波逐流的是大家，是這個世界喔。我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做自己，為此而不斷旅行。 當我孤單一人的時候，有時會覺得自己的存在好鮮明彷彿這個世界只有我自己…… 我非常喜歡這種感覺，真的很喜歡，喜歡得要死。 美緒。 衹要進入孤獨的世界一次，就能看到一個很棒的世界喔，那是從沒去過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了解的世界。 」
我覺得短篇小說集多少還是有些前後比重關係，前面這篇真的是下手最用力的一篇。接下來則是逐漸放淡，或是閱讀起來沒那麼重口味了。
第二篇〈兩個人的水池〉，講述一對大學情侶畢業後結婚，卻在五年後男方提出他心中有個水池，當水滿出來後，他覺得就沒辦法跟妻子繼續過下去了。後來就離婚各自又再婚、生子，後來兩人又想在一起的故事。以下節錄一段：
俊用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我。「可是啊，衹有相當優秀的天才才辦得到那種事。不對，無論多麼天才，想改變世界都是很難的事。更別說以我這種程度的能力，根本望塵莫及。既然如此，什麼都不做才是最輕鬆的吧，這個世界被設計成巧妙的陷阱， 一旦人們拙劣的想改變什麼，反而會招來壞事。我是這麼想的啦，我們凡人做愈多那種小家子氣的努力，衹會讓世界的構造變得更複雜更糟糕。就像某種細菌反覆產生變異，結果產生了多重抗藥性一樣。像我們這樣的人類，唯一該做的只有 件事，那就是祈禱人類儘快這世上絕跡。只要沒有人類，世界一定會更和平安詳。衹有這一點是絕對不會錯的。」俊的表情愈來愈認真嚴肅。「可能有人會說，既然如此你自己怎麼不先去死。可是啊，只要是人都不想死吧。再說，死了我一個人，世界也不會因此變得更好。所以呢，麻里對我而言是必要的，和麻里在一起，我就能活下去，我有這種感覺。」
第三篇《河底的人》述說一段過去同居過的一個男子，與自己近日交往的男友之間落差，過去那男子像是一陣風，但又摸來堅實僵硬，似乎看透了什麼的樣子，而現在的男友則是充滿了世俗的平凡，儘管能力不平凡，卻是很平凡又自私。以下也節錄一段：
剩下三篇我覺得重量沒那麼沉，就當作離奇的愛情故事來看就好。「當擊出那支全壘打的瞬間，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消失了，類似心中重要支柱的東西，不是折斷也不是損壞，就那麼煙消雲散地消失了。」修哥當年那句話，迴盪在腦海中「不過，我覺得比起阿丸，果穗和修哥更配喔。」里琪說這話並不是單純的安慰之詞，她的個性本來就不會說這種話討好別人「為什麼這麼說？」果穗如履薄冰地反問「不知道耶，為什麼呢。不過，我真的一直都這麼覺得喔。」說完，里琪一口喝光杯裡的香檳「總覺得，修哥和果穗是同一種型的人，如果強烈地愛上了誰，自己就會很沮喪。或許是無法相信自己對對方的感情吧，再怎麼愛，也還有一部分的自己置身事外的那種感覺。這種人啊，或許只能跟自己很像的人在一起吧。」她這麼說。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