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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2日 星期四

看漫畫《吸血大耳窿》(黑金丑島君)一些感想

一開始其實搞不太清楚為何放高利貸的丑島被稱為大耳窿,後來查了百科才知道大耳窿(粵拼:daai6 ji5 lung1是從事高利貸工作的粵語俗稱。詞源則是在香港的印度人市場上,放高利貸的是白頭摩羅,他們會借錢供攤販周轉,成員有錫克教、白頭巾佬等人,通常會穿一個大耳洞套著耳飾,才稱為大耳窿,也有把錢丟進無底洞的詞感。


白頭摩羅扮相古怪,愛戴一隻大如銅元的耳環,所以耳朵要穿個耳洞,耳垂吃重下垂使耳洞看起來很大,港人覺得可憎,就有人將這耳洞和債務的無底洞聯想到一起,而創出“大耳窿”的叫法。不過,另有一說,當時放貴利,都係放小額款項如三幾毫紙畀勞苦大眾,為使人們知道他們有錢借,就將一個銀元塞進耳的耳窿,作為記號,令人認得。


原本看暗黑丑島君只是意外點開,感覺怎麼會這麼多社會寫實故事,想起八月多看了一部短篇單本的漫畫─新堂エル的《變身》,描述一個純樸少女崩壞的過程,是勸世漫畫。這之後我看完《賣肉的灰姑娘》,十分正面的類型,把風俗娘積極的一面,也就是可以從長計議的「服務精神」,給拉到神聖的層次,沒有這樣的姿色也能繼續從事風俗業的樣板。


而吸血大耳窿則是從放高利貸的業者角度(利息為10天收客戶50%),切入許多借高利貸度日的人們如何生活,他們日復一日的借錢,又為何跳脫不了借錢,為何又需要錢的故事。

借錢的理由無奇不有,說穿了也是很正常的要度日,只是他們多了一些渴望,例如:借錢打腫臉充胖子的虛榮OL上班族後來付不起錢只好賣淫,結果身敗名裂,還染上毒癮,最後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向最黑暗的悲慘狀態。


丑島君:「大國剝削小國、資本家剝削勞動者、政客剝削人民,這世界上充滿著剝削,稍微動動腦子就會發現,我只是從奴隸那邊剝削的話甚麼都沒有改變,但是要在剝削與被剝削之間選一個的話,我選擇去剝削別人。」


丑島放高利貸絕非善類,而這也是他的選擇,他的放貸本金來自資本家的錢,而他能夠收數(討回債)也是苦命活,底下的人要與債主建立互信關係,因為高利貸是這些多重債務者的最後依靠,唯有高利貸能拯救他們的急用,儘管多數時候都只是為了貪慾而借錢,但本質上生存與金錢是分不開的。

故事也交代得很詳細,放高利貸的業者必須摸清楚借款人的底細,以及他何時會炸鍋(粵語:爆煲,指鍋子沒水空燒到裂開了),有面子問題的就去找他公司討,家裡還有點錢的就去追殺父母,再不行的就追討擔保人,從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社會網絡。

家庭是一個大網絡,背後牽涉父母收入、房地產、親友之間的家族名聲,所以一個借高利貸的人,可能是不想要讓自己借款的事情給家人知道,要極力隱藏,而親友又是在債務累積後的義務償還人,抓緊這條網絡就可以追回本金。

再者是有頭有臉的公司職員,在日本只要有一個正會社員職位的,多多少少都心想著要在這裡做一輩子,因此借高利貸也會影響在公司當中的名聲,而且會被當作一個人品評判標準,關乎升遷與解雇,如果高利貸的人追到公司來,後面會很難收拾,很可能就此被人事凍結或是直接解雇,要持續收取利息的話,起碼要讓借款者維持一定的收入,否則便是殺雞取卵。

最後則是走投無路的借貸者,這群人是社會底層,眾叛親離,也找不到非派遣、非臨時的工作,戶頭已經辦到滿而且全數賣出當人頭戶,已經身處街頭,只能在出賣人作為擔保人,像是兩個人用嘴拉著一條橡皮筋那樣互相擔保來借錢,一個跑了就給另一個承擔,所以這種人可以借款的額度最低,收數頻率要高,才能至少收回本金。

漫畫其實還沒完結,但不知道為何翻譯到23卷便停滯。


故事很多,按卷分如下,漫畫導論(1)、不良少年(2、3)、基男(3、4)、潮男(4、5)、妓女(5、6、7)、散工男(7、8、9)、打工仔(10、11、12)、咖啡室女郎(13)、計程車司機(14)、電話應召女郎(15)、時尚雜誌模特兒男(16、17)、大耳窿(18、19、20)、品味潮人(20、21)、男公關(21、22)、前男公關(23)。

講幾個比較印象深刻,很想看完的橋段,像是〈打工仔〉這段,在講一個醫療器材公司業務,在職場上受到各種霸凌,又為了撐起有老婆、孩子的家庭而努力工作,卻又深陷「老朋友」影響,誤入歧途的借錢給他,讓他用在邂逅咖啡室裏頭、找女人。

在公司被上司欺負,又遭遇後輩竄起的壓力,於業務工作上打拚,推銷員的工作老是被醫師使喚,即使有家庭、有工作、有房子、有妻兒、有車的人生,能屌打無賴的老朋友,但他倆卻是彼此的看不起。在職場上連番失誤而抬不起頭,想起自己為了工作付出了大半的人生,連小孩出生的時候都是被其他醫師Call去修理器材,沒辦法看著自己小孩出世,賺了錢卻為了家用只能拿少少的錢過生活,必須餐餐計較才不至於把生活費給用完,卻因為生活寂寞,無人聞問而依賴起在邂逅咖啡室認識的女孩,始終只是維持著付錢與談心的關係,最終被老朋友給出賣盜刷信用卡、偽造文書做了高額借款的擔保人,在各種矛盾衝突後,老婆孩子回了娘家,自己也因壓力過大看精神科門診,醫師建議他要好好休息,冷靜的在家休養後才發現自己的人生過得一蹋糊塗,但在工作上也並非一文不值,因過勞壓力大的休養期間,公司也發現他的不可取代性,在假日的偶遇自己常光顧的邂逅咖啡室女孩,原來是一名護士,在醫療關係勞動組合的宣傳車上嘶吼著醫療場域的議題,護士、醫師人力的不足以及國家不願意對病人投注足夠的醫療資源,醫院又被成效主義控制,護士已經過勞到無法好好照顧病人,希望國家可以增加資源讓護士人力補足,才能有良好的未來。

這簡直是工作與家庭的寫實故事,為了家庭不能離職,領一份工薪只是打工仔,要任人擺布,無法做自己,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空虛,而寂寞時老婆又被照顧責任以及家務工作逼得喘不過氣,而加班時數過高也沒辦法有好的溝通時間,最終漸行漸遠,甚至孩子都不認識父親是誰,畢竟在成長過程中因工作的關係長期缺席,只是一個經濟來源的賺錢機器。

另一個故事則是散工男(臨時工、短期工作者),開了一個部落格,對於世界充滿了批評與抱怨,看不起周遭的一切人事物,覺得這些人都是些廢物,但到頭來自己也沒多好,他的獨白應該可以觸動很多人內心的共鳴。


還有一個故事則是街友被抓去奇怪的地方叫做誠愛之家,應該是一個奇怪的勞動合作社,有暴力集團在背後操作勞動力,每天有奴隸主帶你去做危險工作,像是清掃山崩後的私埋醫療廢棄物,去協助漁船潛水捕魚。想逃離誠愛之家就會被砍斷腳,在離頭過著軍事化般生不如死的生活,只是這裡出現了奇怪的人,在絕望中有著可怕的正向力量,絲毫不受環境影響的在幫助別人,把自己的身家都賠了進去,最後去做核電廠的清潔工(我的臆測)來償還為他人背下的欠債。


必須說這漫畫的設定很完整,看似立意不良,卻是讓你在黑暗深處看到一些希望的故事。

當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其實並非是你不夠努力,而是階級與出身就會讓你橫豎就是比別人慘,所以無論如何努力,又遇上高利貸的話,就會雪上加霜,最後要把全身都賠光光,女的就是賣身到全身性病最後乾枯老朽,男的就是器官良好拿去賣掉,或是去核電廠做日薪5萬日圓的清潔工,來償還自己因為失智而欠下的鉅款。

剝削者與被剝削者之間在故事中是同時扮演的,例如,以愛為名剝削客人的男公關,同時也是被俱樂部業績制度剝削的。正因為要往上爬,所以要打擊周遭的敵人,自己的愛人則是要極盡所能的搾取,為求目的,也就是生存,只得不擇手段,而且毫無退路可言,一個鄉下來都市打拚的人,沒有退路。

勸世意味濃厚,卻不是用說教的方式,這點很新鮮,可以讓你投入進去後理解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借錢有很多種形式,還款也有很多種方法,錢是與這個世界溝通的橋梁,人與人的信任關係很重要,高利貸的溫暖就在於為了收債他們會努力的對你好,因為你就是金雞母,唯有固定償還利息的欠款者,他們才能繼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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